83-《碧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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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央一语不发的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扶着门上的铁栅栏,良久,凄苦一笑,“还不都是因为我主意大。”毕庆堂听了她的话一愣,不错,他毕庆堂不会甘心于娶一个懦弱没主见的太太,而她谭央也是因为小小年纪就拿得稳自己的主意才会一意孤行的嫁给他,而如今,他又怪她太有主意了。

    毕庆堂在谭央身后枯站了很久,继而转身离开。谭央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就又挂念起初进校门的女儿了。在大门口望眼欲穿也看不到言覃,谭央有些担心起来。没过多久,毕庆堂在后面叫她,“小妹,跟我来!”

    谭央回头看见毕庆堂跟在一个老修女的后面向她招手,就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老修女带他们顺着围墙走,在学校背面的围墙上用钥匙打开扇小门,放他们进去。毕庆堂混惯了租界洋场,会说些英文,便亲亲热热和那外国修女道了谢,那个满是皱纹一脸严肃的修女还对他笑了笑。

    “不是说这个学校管得比总统府还严,外人不能随便进去的吗?”谭央不解的问。毕庆堂无所谓的一笑,自嘲道,“我这人最大的长处就是方法多,对女人尤甚。不过呢,你大概不是个女人。”

    他们透过教室的窗户看见言覃背对着他们坐在凳子上,还没上课,班级里那二十来个孩子三五一伙的玩闹着,只言覃,一动不动,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那个小小的身影啊,叫做父母的心悬了起来,满腹酸涩,倒像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几个小女孩拍着皮球,一个棕色头发的小姑娘不小心把球拍脱了手,皮球滚到了言覃的脚边。言覃偏着头想了想,就蹲下捡起球还给她们,自己也站在旁边看起来。那几个小女孩又拍了一圈,轮到棕发女孩时,她把球递给了言覃,言覃拿着球生涩的拍起来,只拍了两下,球就飞了。棕发女孩跑出去帮她把球捡回来,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

    窗外,谭央和毕庆堂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相视而笑。

    孩子,总在你意料之外的**、勇敢。怀着一样的心境,坐在回去的汽车上,毕庆堂和谭央欣慰、感慨,同时还有隐隐的失落。毕庆堂还很不是滋味的掰着手指头和谭央算起来,“囡囡八岁了,包括在你肚子里的那年,只一次离开过我,就是那年送你去德国留学的那次。从今往后就不一样喽,我白天都不大见得到她了!”谭央略笑笑,“她长大了嘛,没准以后还去出去留洋读书呢!”毕庆堂冷哼一声,“那怎么行,我可不放心!”“没什么不放心的,大不了我出去陪她两年!”

    毕庆堂听了她的话,心中竟难过起来,涩涩道,“若我也能去,就好了!”谭央见状忙宽慰道,“你在上海这么大的买卖,哪里就放得下,出得去呀。”毕庆堂却并不领情,不依不饶的急切追问着,“那若我能放得下呢?小妹,我放得下这些,就能同你们去吗?”谭央艰难的摇了摇头,转过脸看向车窗外,泪珠便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毕庆堂见她摇头,心中的苦痛难于言表。原来他们之间的那道宽大的沟壑,是用再多*,再长的时间也填不平的!

    他将头靠在座椅上,漫无目的的看向外面。这时候,车经过一处崭新的洋房,大门外一块古色古香的牌匾,上书大大的两个字——“随园”。毕庆堂一腔的憋闷哀痛无处排遣,他想都不想的随口说道,“方雅姐的歌厅里新来了位小姐,歌唱得好极了,缠着我让我出钱给她拍电影,我说无缘无故凭什么叫我捧你做影星,她便和我撒娇说,那你做我大哥好不好!”紧接着,他负气般的追问,“小妹,你说我该不该答应她?”

    谭央听了他的话后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几度要开口都发不出声来,就当毕庆堂要抬起手搂住谭央的肩说,小妹,我只要你,只要你的时候。谭央忽然开了口,“那姑娘无论是做什么的,怎样的性格,只要她一心待你就好。”

    他宁愿自己忍着痛,也不愿看她后半生孤零零一个人,她又何尝不是呢!

    谭央在医院下车时,正看见医院对面那栋小楼门前的夹竹桃开得正好,那是和毕公馆一样的花,又是一年了。谭央的心中渐渐的明晰了,在这日复一日的平淡流年里,迟早有一天,她会坐到随园里看堂会,而她的大哥也会有一位美艳娇媚的女子陪伴左右。

    这是一九三七年六月底的盛夏,数天后,也就是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驻华日军悍然发动“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日由此爆发。这场战争击碎了人们一厢情愿以为的平淡流年,更影响了无数中国人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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